江南好,最忆是杭州。
这些年,几次到杭州,都是匆匆。大抵,对杭州的眷恋每次都不能满足,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重游杭州。
距离第一次到杭州,已是十三年过去。物是人非,旧景难寻。
第一次去杭州,是代表公司去浙江国税投一个无望的标。公司正值非常时期,只有派我这个纯文职前去送帖。领命时,离开标只有四十八小时,从公司借款去火车站买了张站票,背着一个旅行包就跟着上火车。公司只给了我一个国税某处陈处长的坐机号码。那个时候,我没有手机,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什么叫投标,甚至我一直以为投标是一项体育运动。
上了车才知道,全中国的人都坐了这趟车要去杭州。我被挤在车厢连接处,还不靠墙,面对面挤着一位老太太,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工具,硬硬的顶着后背,后来才听人说是棉花弓子。从中午一点上车,到晚上十一点,人一点不见少,似乎还越来越多。我穿着唯一的一双看得过去的坡跟靴子,直挺挺的站了十个小时,还时不时的给餐车让道,那种感觉可想而知。大概是长相太小的便宜,一位乘务员小哥看我不行了,对我说,你给我二十块钱,我带你去卧铺车厢边上坐着。于是,生平第一次被行贿,换得一夜安坐。坐在卧铺的边座上,还巧遇了恒源祥驻某城的办事处经理,上海人,特能聊,大半夜的还在小声的找我聊天。其实,几年后我就知道了,这不叫能聊,叫失眠。不过,他给我一个很深的印象,就是他爱他的公司,他告诉我,他们全家都只穿恒源祥毛线织的衣服,穿十几年都不会坏。“我们的线,是最好的。”那夜不能躺下来安睡很难受,但是他的话,我记住了十几年。
那年的杭州东站,很简陋,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出门有人卖吃的。随着大流去找公交站,买了张地图,上了一辆公交车,一路坐过去。那一段路,我始终不记得有没有换车,只记得路过浙江大学,睁大眼睛想看看这个当年排名前三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车开向哪里,不知道会不会迟到,因为我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听公交车报站“曲院风荷”,好美的名字,真的很想很想跳下去看看,这该是多么美的地方。看着路上慢行的人,年轻的心里有太多太多太多的羡慕,我好想停下来,好想慢慢走,我不想赶标,不想回公司,不想晚上就离开杭州,再站一路回去。
如果说,第一次到杭州留下很深的印记,是恒源祥办事处经理认真的说:我们的线,是最好的。还有就是想冲下公交车去看曲院风荷的冲动。很多年很多年,我都想去看看曲院风荷。以至于每次到西湖,我都要从曲院风荷开始漫步之旅。投标是件荒唐事,什么都没开始就败了。不过,后来,呵呵,世事就是这么巧,几年后我又遇到了一起投标的清华同抄的人。那个时候,我已是涂着红指甲,在银色笔记本盖上敲着等结果的大鲨鱼了。
坐在公交上,听到曲院风荷而不能停下来的无奈,后来我还遇到过,坐在大巴上遥望虎丘。
我们总是把过去的窘迫作为取舍的理由,其实,取舍就象天注定,虽然有那么多的不愿,但是终究是你自己舍去的。时间回去一千遍,那时那景,结果都一样。上帝可能手抖,而人不会。人定胜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的某段时间,我每个月都跑一趟上海,后来又每月去一次无锡。对美好富足的江南,敬而远之。我怕自己眷恋,没有勇气产生感情。不少人劝我留在江浙,位子随便挑。我拒绝了。他们问:江南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说就是因为它这么好,感觉自己没有这么好命,享受这样的天堂。我还是适合粗放的广东。
出差对我而言,不分昼夜。夜行时,望着窗外远山,点点昏黄的灯光,想象灯下的一家人,想自己的家人在做什么,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不出差该多好。次次如此,年年如此。房里的台灯,一直是白炽灯泡,我印象里的家,就是这般昏黄如豆。
后来,我升职,出门能飞就飞。那两夜的煎熬给我留下严重的阴影,不是指体能,而是心理。挤在人群里随车摇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不知道还有多久,不知道还会不会更挤,绝望多过期许。
近年,不再四处出差,也没有那般拼命不肯休假。有点时间,可以用来走动。问我第一站想去哪?杭州。下午四点的曲院风荷,向南,向北,都是油画般的景色。什么都不用做,穿双好鞋,慢慢的走在西湖边,看碧波垂柳,绿草地,看故人大宅,有一种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坦然。
所谓杭州十景,我不太懂,也不知道自己看过哪些。感觉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来杭州。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下午的西湖,浅绿的杨柳,遇上黄色调的阳光,色彩突然变得浓郁丰富。人物景色都慢下来,以为自己就在天堂。
每个人心里都有天堂。父亲觉得杭州不如四川,母亲觉得海边没什么看头。我在云贵高原上高反,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誓不肯入藏。看过各种海,见过各种山,太热烈,太宏大的景色,不喜欢。我喜欢清冷,安静,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听到自己一声声的回应:我在,我在。
三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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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楼 念念之忘
看了玫瑰姐的很多篇文章,也刚买了你的书。字里行间展示的是铿锵玫瑰般的热烈和坚韧,理性中流露的暖暖柔情总能触动人的内心,深受感染,也总能让人反思。每一种特质都是经历千锤百炼后的精华,没有一种收获是可以不经过付出就得来的。如前者所说,能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温柔而坚韧的活着,于我就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作为HR的路还很远,修行还很艰辛,愿我们能越走越远。
164楼 渡人先渡己
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163楼 Yoland呀
玫瑰姐其实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看文便知,庆幸误打误撞进了三茅,庆幸看到了白玫瑰,不想见到本尊,因为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温柔而坚韧的活着,于我就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162楼 vivi哎哟薇
我就是无锡的
161楼 麦兜2340
三茅里面的专家最喜欢的就是白玫瑰~优美的文笔,通透的心灵!
160楼 生如夏花111
看了这篇美文,决定周末也去西湖边走走,可能会有另一番心境
159楼 w1a2x3x4z
我也最喜欢杭州。去过多次,一直很怀念。
158楼 古月禾
Behind every successful man there are a lot of unsuccessful years.看完这篇,脑海中瞬间冒出的是这句名言,我是浙江上虞人,毕业后在杭州工作了近三年,但对这个城市一直就谈不上喜爱,总觉得是命中不合,不过此刻觉得或许我还没到陶醉于西湖美景,江南山水的年岁。
157楼 天天暖洋洋
太帅气了!!
156楼 向日葵han
喜欢内心强大的你~看到你的文字,满身的奋斗劲儿。每个人都有心神向往的地方,也有恨之入骨却要生老在此的地方。凡是靠心态~说的轻巧做起来难。你是赢家~~
155楼 愿一世长安
有幸在杭州这座城市工作,或许途中的风景走走停停,最终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是期间一段时光,一次邂逅,就已经足够了,向阳而生,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154楼 林韶
去年十一,大学室友共聚杭州,真的体会一种真正的风景是看与谁一起观赏,
153楼 益生菌
今年25,看到这篇文章,眼泪差点流出眼眶。
152楼 SKI雪艳
曲院风荷
151楼 qingqing19870708
每次躁动、沮丧时,读赵老师的文章,都能有一种从新有力量的感觉。谢谢!
150楼 Howyeer
也去过杭州,也经过曲院风荷,但是却写不出这样的美文!
149楼 舒晴
美文一篇!
148楼 果果思念
好文笔,好美的文章。
147楼 烟火2017赵季珍
美人,美景!
146楼 wsroro
性情中人~~ 文美,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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