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与世界对话（上）

     2007年，当我第一次提起人力资本优化大体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非犯不可的错误。海因里希挑了挑眉，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深邃的迷惑。从他来到北京修习中国哲学的那天起，便坠入系统和边界的麻烦中，庄子和孟子的品著无论如何都是与康德和黑格尔截然不同的。在文化的广袤语境里，可能只有维特根斯坦的那半句话可以描绘他的感觉：找不着北。

     小时候的我不爱说话，于是云彩上面那个人安排现在的我说个不停，以示惩戒。没有什么比表达更让人抓狂的了，在真实面前，文字和语言如蜉蝣般无力。卢浮宫的访客站在《费罗尼埃》前赞叹“诶呀，这女人真漂亮”，乌尤尼的驴友吼破嗓子表达天空之镜带来的震撼，这是多么巨大的幸福！而在另一些脑袋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完成“形容”这件事，这是专属于艺术感知者的痛苦，这样的感受伴随着他们游走于现实与想象之间。

     中国人拜物拜金。

     这不是孤立的毛病，是历史的必然。其中既包含了根深蒂固的优秀文化血脉，也包含了精神文明跟头把式狼狈追赶时代的尴尬。在写字楼和菜市场眼中，ATM机比书本更可靠、仓廪实而知礼节比天将降大任理解起来难度更小，也更深入人心，这毫无悬念地让我们成为大陆国家的典型代表。当外面的世界把炫人耳目的光投向我们的时候，最复杂的人类群体蜕变出“仁厚的奸诡”，快乐地享受着生活——憧憬现在，冷觑未来。正因如此，我们才真的拥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也给人力资源工作者们提供了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坚挺的时代背景。

     工作是重要的，被工作羁绊是麻烦的。年轻的时候进企业工作是不错的选择，无论如何，企业自有其特定的行为方式，对于“没有规矩”的年轻人来说，约束、规则、自律、隐忍是必修课。社会代表着大多数人，在没有本事还不懂得什么是成长的时候，人要学会耐着性子学习，这和私塾先生打手板是一个道理，都遵循着自然界的法则：小动物在没有长大之前，不知道世界隐藏着什么，要跟着父母长见识，练习本领，不对路了要遭到责罚惩戒。家庭和学校都是办这种事的地方，成年以后，社会接棒，各类社会组织负责实施。大多数人将会在随后的数年里明白，这些约束的过程通往效率。不过，它并不属于某个人，而属于他和企业之间建立起来的某种关系。企业一直在为巩固这种关系做说明和注解：从企业文化到生涯规划。个性化的元素从每个细小的环节汇集起来，形成了每个个体身上挥之不去的企业烙印。

     当企业发觉这种秩序达到基本平衡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仅仅遵循企业规则不仅对于员工深入理解和驱动企业形成了制约，还让企业的上层建筑背负了更高的风险——领路人必须不断检视自己的判断，以避免消耗更高的决策成本。那些开明的企业主并不一定拥有更加慈悲的心肠，在这个问题上，情怀至上的员工们（包括管理者）恐怕要失望了，越来越多的企业允许高管和员工更任性并不都是基于人性化管理的初衷，他们期望看到更多的可能性以及由此带来的更高的效率——尤其是在劳动生产率持续平稳的情态下。这不都是华尔街的语言，但中国的企业界正在试图与之更加顺畅地沟通。

     现在，员工们面临的局面变得微妙起来。一种选择是呆在企业里，努力工作，有心计的那一部分会更加主动地承担高风险的事务以求在使用价值和能力增殖之间取得双重收益。当达到一定的工作年限的时候，他们会感觉腹中有了充实感，这种感觉并非来源于经历和知识的积累，而是对于事务背后共性规律的抽粹和把握，他们会在对方的屁股还没有触及沙发的时候便判断出这是个难缠的角色，也能在看完报告之前判断出背后隐藏的阴谋。他们成为了慧眼识事的职场高手，看起来可以在企业里翻云覆雨——从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不过，接下来的选择是严苛的，他们的标签很容易被书写为“职场人物”，并且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背景色——企业。这种光芒将在年轮中逐渐失色。一个五百强的副总谈起他在一个公共场合展开其丰富经历的时候，观众嗤之以鼻。企业之间的相互排斥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流动本身正是企业用人的铁律，现在的人们比任何一个年代都更桀骜不驯——即使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两手空空，也毫不吝啬挥洒空洞的自信——这是资本意识正在启蒙的表现。百姓也许不知道如何才能取得成绩，却非常明白成绩只能说明过去的道理——这是这个时代最引人注目的变化之一。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是曾经熟悉的小圈子里的人们也会忘记这段光荣的存在，一个现实的原因是：影响力在迅速衰弱——基于关系（在企业里，不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人企关系）的影响的衰变注定了它的命运。依托某类社会组织的高度特性化的背景建立起来的关系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富有持久的生命力。

     中国人靠关系活着。这话得好好琢磨，它阐述了现象，却没有阐述真相。关于这一点，中国哲学做出了榜样——解释是西方人才擅长的事。

     人们在某张美丽的幕布之下绘画，幕布和下面的内容却都不是我们创造的东西。人都有虚荣心，这不能谴责，不过，人是靠优点活着。这个优点归根结底肯定不是基于某个组织。

     “他当过XX集团的副总。”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在被别人这样介绍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君临天下的渴望对方仰慕目光的虚荣心。同样也很难否认看到对方对此无动于衷时的失落。

     对方微笑点头，用夸张的语气说“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还会伸过手来，有分寸地握一握。眼神里藏满了不知所谓和查无此人的哂笑，再甩出句比头衔更实际的话：

     “吃点什么？”

     只是借用，借完要还。

     另一种选择是优化发展。人们没有必要在企业里浪费那么多时间和感情，这可不是跳槽瘾君子们的福音——我们必须在企业里度过磨合期这段经历才有意义，也才谈得上效率。跳蚤一族浅尝辄止的做法也许可以满足眼下不让自己那么百爪挠心的需要，也可以给后半生积累足够的资源用来后悔和闹心。

     我们需要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的原创作品——不是基于关系，而是基于个性化的创造——这是人力资本优化的前提条件。从小了说，这是人与企业的辩证法。企业把员工当成合作伙伴，这个词说得情怀十足，其实相当于外援（事实上也许还没有外援的待遇，上午被辞退下午就被赶出企业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在经济活动中，外援必须首先足够强大和合拍（招聘的买卖），现在的情形却是：外援误以为这些本事来自于企业的赐予而不是个性化的发展，由此引发的后果是没有创造的意识——即便条件成熟了也没有。于是，企业用各种方式告诫员工：强大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我要强调你自己的事，因为你的事会影响我的事。很多考证的还以为是在乘着社会潮流的东风，而不明白那是在做自己的事——从企业的角度，它的确可以表明，我天生就没有培养你的义务，这就是很多HR嘴里的“培训是最大的福利”的画外音。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不明白的，企业就发话了：我们不是慈善机构。

     夏天的街头争奇斗艳，俊男美女们丰腴的身体和柔美的线条让人心驰神往，白嫩的肌肤和充满活力的面容令人激赏。时间真是残忍的东西，要不了多久，肌体会枯槁，精力会衰退，经历会被埋进历史：曾经的丰乳圆臀坐在梧桐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日渐松弛的躯体，目送着曾经兜着纸尿裤如今亭亭玉立飘然而过的新生代。当淡淡的香水味飘过，写字楼大理石地面的倒影里不再有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变色玻璃墙里的杯子里飘荡的，不再是属于你的蓝山。新一代的年轻人更活跃，更有激情，他们用高傲的目光打量一切，在他们眼中，世界唯一的起点就是自己，没有过往。他们更愿意直接投入竞争，沿着商业化的路径进化。

     没有哪个民族会为纯粹的商人树碑立传。

     当年杨澜出走央视曾经引发诸多不解，那是某种信号——却不是顾少强式的感慨。与之相对的，落于鲍肆瞰于世事的事情被香港那个叫周星驰的演员演绎到了极致。不管怎样，他们都活出了自己的情怀。

     如果说看看的能量来自外部，对话则需要内力。

作者简介：
    李慜，国际培训学者，MIT合作伙伴，“无边界”培训创践者，FISTE[美]培训专家能力云计划首席培训官、剑桥大学、英国皇家行业协会、美国认证协会等国际认证执行总监、鉴审官；人社部高人力、高企培执行主审。著有首部未来培训学专著《培训革命——写给中国的培训师和培训行业》。首个更改国际培训惯例的中国培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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