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的企业在突发危机面前显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为什么有的企业能有效应对危机并从中受益?面对越来越不确定的商业环境,企业如何构建反脆弱体系?在企业发展的过程中,为什么确定性是企业的敌人?
企业越来越脆弱
华为事件等教科书式的危机表明,当今商业环境越发不确定。面对频繁并且突如其来的危机,许多有较强市场影响力的企业也无法免于被冲击。 环境不确定性越来越高。环境不确定性主要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来源于技术的快速发展。互联网技术将实现万物互联互通,大数据技术可以赋能企业更精准地分析客户需求,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大幅降低满足客户需求的成本,一系列颠覆性技术在不断模糊企业与客户之间的关系,模糊行业与行业之间的边界,重新定义行业的运行法则和企业的竞争规则。 另一个不确定性源于市场的快速变化。客户认知升级持续加速,远超产品、技术、管理等更新的速度。企业就像试图讨好一群需求多变孩子的家长,时常慨叹身心俱疲、力不从心。最后,经济全球化与大国博弈加剧了国际企业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 经验作用的式微。与外部环境越发不确定相比,成功企业的内部改变非常缓慢。企业家会沉湎于成功经验埋设的陷阱,对不确定性激增的无知、无视和傲慢,令企业在不确定性引发的一系列突发事件面前,显得手足无措,异常脆弱。
如何反脆弱?
面对不确定性越来越高的外部环境,企业如何提高危机应对的能力?如何免受危机冲击并从中受益? 黑天鹅之父——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认为,最成功的企业就是懂得接受事物的内在不可预测性并利用它的企业,启发企业建立反脆弱体系,确保企业与持续变化的环境一起进化,来享受黑天鹅现象带来的好处。
借鉴塔勒布在《反脆弱》一书中提到的思想,我们从意识、结构、机制、策略四个方面为企业构建反脆弱体系提供思路。
拥抱不确定性和变化。“风会熄灭蜡烛,却能让火越烧越旺”。造和自我进化。当暴露在波动性、随机性、混乱和压力、风险和不确定性之中,反脆弱的事物不但能免受冲击,还能从冲击中受益,从而茁壮成长和壮大。因此,构建反脆弱体系的重要一点是要有“拥抱不确定性和变化”的意识和观念。 打破僵化。塔勒布借用管理学者威廉·斯塔巴克(William Starbuck)的观点,指出“规划使公司无视选择权,因为其行动方针已经过于僵化以至于无法把握稍纵即逝的机遇”。如果企业机构臃肿、机制僵化、文化保守、缺乏活力,企业不仅无法把握成长的机会,而且会孕育更大的风险,处于脆弱和危险的边缘。 允许冗余和犯错。“反脆弱性偏好随机性和不确定性,也偏好错误”。塔勒布发现,冗余是自然生态系统管理风险的有效方式,因此他认为一定程度的冗余能够提高反脆弱性。如果能理性地进行试错,将失败和错误当作探索不确定性的手段和方法,那么每次试错都能让企业了解到什么是行不通的,逐渐地,企业更可能逼近更为有效的解决方案,防止遭遇极端事件造成高昂的机会成本或学习成本。 具有凸性特征和选择权。试错的过程会犯小错误,但却能从连续的、细小的、局部的错误中获得潜在的大收益,这种积极的不对称性就是凸性。塔勒布认为,采取杠铃策略、具有更多的选择权是打造凸性业务的关键。所谓杠铃策略是由两个极端条件组成,一个是极端的风险厌恶,一个是极端的风险偏好,中间空无一物。这种结构使得企业从不确定性的积极面受益的同时不受消极面的严重伤害,从而具备选择权和反脆弱性。 任正非曾说,“当公司决定在某一战略方向发展时,要在相对的方向,对外进行风险投资,以便在自己的主选择是错的时候赢回时间。” 当今的不确定时代,企业必须把精力放在准备和自我完善上,从意识、结构、机制、策略等方面构建自身的反脆弱体系,打造更为有机、灵活、生态、自适应和自我进化的组织,才能更坦然地拥抱不确定性,并从各种波动性、随机性、混乱、压力和冲击中受益,转危为机,凤凰涅槃。
个体如何反脆弱?
从个体角度看,如何利用“反脆弱结构”解决“35岁职场中年危机”?
大家最熟悉的“反脆弱结构”是保险。
在日常支出中增加一部分保险费,在遭遇大风险时,让我们不至于没有翻身的机会。
保险的“反脆弱性”让我们可以在风险中“获益”——这种说法听上去有点怪怪的,那就换个说法,保险的核心就是把支出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投入自己可以控制的、有稳定预期的事件,另一部分投入用于抵御无法控制的风险,最重要的是,这两部分对冲之后,还有正收益,即:在正常情况下有利可图,在极端风险下,不至于彻底失败。
所以,“反脆弱结构”的核心有两点:选择权、正向收益。
作者将其总结为“杠铃策略”,具体到职业发展上,就是放弃单一的中庸职业,让自己永远保留“最保守的职业”和“最激进的职业”两个选择权,而且总收益为正。
这样的例子很多:爱因斯坦在专利局上班的同时,研究相对论;卡夫卡白天在劳工事故保险局工,晚上回家写作,他从来不发表任何作品,因为这些年他事业顺利,从助理员一直升到总秘书;还有刘慈欣,在电厂做工程师的同时,完成了他所有的科幻作品……
这些都是典型的“最保守”和“最激进”组合的“杠铃策略”,一是有选择权,人生在两个方向上同时下注;二是上班的收益高于事业颗粒无收的风险,总收益为正。
作者指出了大部分人在职业选择上的误区——选择“中庸”,比如认为在大公司就职,风险小收入高。但实际上,大公司的稳定性让大部分人失去抗风险能力,而且当大部分人都这么选择时,你的成本收益很可能不匹配。
上期的文章很多人都提到“斜杠青年”,没错,“斜杠青年”符合“杠铃策略”的第一个条件——可选择性。但“斜杠青年”的标准模式是“生存职业+兴趣职业”,解决的是“现在的工作不感兴趣怎么办”的问题,只是因为基于兴趣爱好的职业,可以让你忍受前期无回报的问题,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兴趣转化为收入的途径。
但大部分“斜杠青年”都不能发展出“杠铃策略”,因为不符合后一个要素——正收益。
如果爱因斯坦是在一家竞争激烈的大公司做白领,那他再花时间研究相对论,一定会影响本职公司,这两者形成“零和游戏”,没有正收益;
而刘慈欣之所以在制度严格的电厂工作的同时,还能写作,是基于电厂工程师的职业特点,要求人员随时到岗,以备突发事件,但大部分上班时间又没有什么具体工作,两者时间成本重叠,才能产生“正收益”。
前者仅仅是“斜杠青年”,后者既是“斜杠青年”又是“杠铃策略”。
那么像卡夫卡这样因为工作太成功,而没有压力把作品拿出去发表的“斜杠青年”,算不算“杠铃策略”呢?同样是。虽然他没有把写作发展为职业,但他保留这种选择权,又能保证总收益为正,就像买保险的人并不会希望出事一样,这也是相当好的“杠铃策略”。
“斜杠青年”想要发展成“杠铃策略”,一定要有预期回报,并且投入的成本是划得来的,大部分工作稳定的青年,晚上搞摇滚都只是“斜杠青年”而非“杠铃策略”。
上面的例子可以发现,实现“正收益”的一个关键条件是主业和副业的成本可以共享,特别是30岁之后最贵的时间成本。
比如从事大客户销售而经常出差的本职工作,与某些具有同样特征的个人事业,可以组合成“杠铃策略”;专业技术人员与行业自媒体大V,可以组合成“杠铃策略”;专职太太和编剧作家,可以组合成“杠铃策略”;甚至我认识的一个在远郊房地产公司上班的人,利用每天上班在地铁上的两个小时学习,通过了难度极大的CPA考试,这也是“杠铃策略”。
此外,“保守端”与“风险端”并非一成不变。之前有人问我,为什么是专职写作,而不是一边上班边写作。其实边上班边写作的状态,我已经坚持了近二十年,从评论、小说到剧本,只是公众号出现后,确定我可以靠写作养活自己,才辞职的。
所以,对于我而言,写作收入来源的多样化,让它从“风险端”变成了“保守端”,而“职业投资者”成为我新的“风险端”。
年龄创造的最直接的资产就是工作经验,而“35岁现象”的危机的另一种风险是很多变化性强的职业,要求员工随时放弃工作经验产生的固定思维,接受新的变化——这对中年以上的员工挑战更大。
比如广告行业,对年龄要求较高,一是工作强度大,二是很多工作经验三五年就要淘汰一次。
我进入广告行业遇到的第一位文案指导,一位来自台湾的中年人,就给了我一个工作方法的冲击。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用一种很保守的方法写文案,因此他的效率极高,但如果你以为他是个缺乏想法的人,那就错了,如果遇上合适的客户,他会一反常态,接连几天时间,尝试各种天马行空的新玩法,虽然大部分并没有实用价值。
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一种“杠铃策略”,要么极端保守,要么极端冒险,尽量避免作者所说的“低强度、无休止、少睡眠的乏味工作”,结果是,那些安全保守的方案,可以满足大部分客户的要求,而不断翻新的创作,让他不断尝试新的风格(增加波动性)。
使用类似“杠铃策略”工作的还有:程序员:一方面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写代码,一方面又要以自己最不熟悉的方式写代码。销售员:一方面用最传统的方法维护好现有客户,一方面腾出一定的精力去拓展新类型客户。
“杠铃策略”在同一个职业中,其实就是“保守方案+不断试错”,试错提供“可选择性”,前提是保证“正收益”,控制好自己的两种工作方法的比例,因为新方法的失败概率比较高。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有人说,只要专业过硬,不怕没有工作。
这个想法理论上是正确的,就像理论上我们可以设计出能抵抗99.99%风险的“超强韧物质”,但问题在于忽视了人类与生俱来的“非理性”的一面,从而高估了自己抗风险的能力。
我遇到过很多专业能力很强的人用“裸辞”的方式解决事业上的困境,按理说,他们容易再找一份工作,可在真实的人力资源市场,习惯于稳定状态的他们,往往从稳定的幻觉中走向极端的脆弱,以至于一段时间内什么工作都不想做,或者明知经济不好,仍然坚持要高薪维护自尊。
偏偏中产阶层的高品质生活大多建立在高房贷杠杆和高薪之上,这种心理危机很可能演变成真正的生活危机。
作者认为“反脆弱结构”之所以有效,因为“脆弱性是非线性的,温和冲击的累计效应要低于等量的单一严重冲击所造成的单一影响。”
翻译成孟子的话就是:“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